癌症,对病患来说,可能彻底打乱甚至颠覆了原本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规划。但处理癌症病例,对我来说,大多时候都是日常工作的正常规律–乳癌患者手术后前来求医治疗,肺癌患者刚确诊是第四期病情,结肠直肠癌患者来求诊,希望知道应付病魔的最好方法。
可是,偶而也会有一两个病人走进门,病情非一般的复杂棘手,让我面对极大的挑战。
年六月来求诊的亚历山大(45岁)就是其中一个类似病例。他在三月间发现腹部肿胀,先在雅加达求医。医生诊断,他的腹内有颗癌肿瘤。电脑断层扫描后,医生怀疑他患有淋巴癌,建议他动手术。
知道患上癌症后,亚历山大决定前往槟城再征询其他医生的意见。年11月以前,他曾在槟城接受过肝脓肿切除手术,因此希望他们这一次也能帮他解决问题。
医生再为他进行了第二次电脑断层扫描,这一次发现腹部的肿瘤一大块,足足有篮球那么大!几个医生尝试通过电脑断层扫描定位穿刺活检,可惜只抽取了少许血液和一些坏死组织。
医生最后建议他尽快进行手术,而他也因为腹部的肿胀越来越糟,同意动手术。
手术在五月底进行。让他失望的是,医生没法切除肿瘤,只能切下一小片化验。手术反倒是在他的腹部中线留下一道长长的切口;却因为腹内肿瘤实在太大了,撑得切口难以愈合。
手术后长达两周,医生还是无法确认腹部内是否有颗恶性肿瘤,只是不断地将肿瘤切片样本化验了再化验。
亚历山大的情况也不断恶化。肿瘤并未停止滋长,痛得他连夜里都睡不着觉。他完全束手无策,只好到新加坡求医。
我见到亚历山大时,他看起来心力交瘁,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。双颊深陷,像被掏空一样,好比是严重营养不良的战俘。可是腹部却极度扩张,像极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。他之所以来找我,是因为听说肿瘤既然无法切除,可能还可通过化疗处理。
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。我向他说明,在确定疗程之前,我需要有个准确诊断为依据。而要做到这点,唯一的方法是再取出肿瘤组织样本做化验。
他起初以为这意味着又得挨刀,有点担心。可是我向他保证,我们往往可以不必让病人挨刀子就能确诊。对肿瘤庞大的患者来说,方法是必须知道从哪个部分取出活组织进行化验。
一般人误以为肿瘤的组织是单一的,其实不然。不同部分的肿瘤有着不一样的细胞组织。有些部分是癌细胞组织,有些部分则可能是坏死细胞或纤维组织。
PET-CT扫描就可帮助医生确认具体哪些部分的肿瘤还很活跃,活跃的部分也就含有癌细胞。
我们隔天立即为亚历山大进行PET-CT扫描,接着再进行电脑断层扫描定位活检。不到24小时后,病理学家就写出了报告,是胃肠道间质肿瘤(GastrointestinalStromalTumour)。
这是个相当不寻常的癌症,自年,一种称为“伊马替妮(格列卫)”(imatinib–Gleevec)的新药批准上架以来,这种癌症日益受到重视。
在那之前,因为这类癌肿瘤对化疗完全没反应,唯一的疗法只能是通过手术。肿瘤太大无法切除的患者,通常不会活过六个月。
但是有了格列卫,每天服食四片,肿瘤会渐渐溶化为液体,在体内流失。
我们让亚历山大服食格列卫。两个月后,他的健康状况回复正常了。再进行一次PET-CT扫描,肿瘤缩小了一半,细胞也不再那么活跃。
我们都振奋不已。
我多么希望这会是完美无暇的好消息,可是美中不足的是,这个疗程费用非常高。格列卫一个月用量,要元。医学谜团算是解开了,可是亚历山大眼前的战役才刚要开始。
为癌症研究进行投资,牵涉到很多复杂因素,包括急需私人资本作出高风险投资,以换取未来的专利权。同时,也必须在私人利润与救命重任之间求取平衡。这些问题都没有直接答案。事实上,比起资助癌症研究所牵涉的错综复杂的问题,我的专业领域里存在的医学谜团显得如此苍白。
但对我来说,一个事实在清楚不过了–我在做的不是为病人治病,而是为病人找出一个高成本方法让他能恢复健康。我也许给了亚历山大缓刑的机会,但他真正的挑战还在于,如何寻找足够的资金,足以让他继续服食这种药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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